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華搖腦袋一時卡了殼,竟然沒記起自己的爹是誰,懵懵問了一句:“我爹?哪個啊?”

練武場的手下們全部齊聲回答:“還有哪個,華將軍啊!”

華添垠,安綏國的大將軍,也是華搖的父親。這位將軍立下過汗馬功勞,曾有以精兵鐵騎數百而破敵方萬眾的戰績神話,又被喻為“不敗神將”。

然而現在太平盛世,潮流都在暗中洶湧,將軍的大刀落了灰,從前還能耍耍孩子,後來孩子跑了,就只能自己挽個褲腳再戴個鬥笠下田插秧去。

之前大將軍每次來,都是帶著些許人馬喊打喊殺的,要不然就是獨自一人揣著劍和華搖單挑。好歹從前也都是將軍府的人,以至於他們看見華添垠就犯怵。

因此等華搖領著一眾人風風火火趕往寨口的時候,就看到一個正拿著細竹竿在趕鴨子的大漢,頭頂著個破舊的鬥笠,褲腳挽到了膝蓋以上,露出底下兩條穿了黑色大“毛褲”的腿。

這副模樣,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到傳說中那位威風赫赫的大將軍。

不過大將軍除了會耍劍,趕起鴨子來也真有一套,一只只黃毛絨的小東西搖搖擺擺地順著他規劃好的路線走,憨厚可愛。

華搖嘴角一抽,走過去,不太情願地喚了一聲:“老頭,你……”

華添垠卻忽然豎起食指,沖華搖“噓”一聲,小心翼翼地壓著嗓門道:“你太兇,別把我的鴨子嚇跑了。”

華搖低頭瞥了眼腳下的一群小家夥,一個個難纏的要命,擡腳就把離自己近的那只踢遠了些,淡淡道:“老頭你這點挺好的,知道我大婚了,特意送這麽多補品來。”

補品指的就是這群鴨子。

華添垠白了女兒一眼,沒好氣道:“那小兔崽子呢?”

“什麽小兔崽子?”

華添垠輕哼一聲:“裝傻。”

“人家有名有姓的好嘛。”華搖回頭在人群中望了一眼,不見熟悉的一抹白,便對華添垠道,“嘖,都是你太兇,把我相公嚇跑了。”

華添垠看了看自己這身行頭,滿是不解:“就我這樣……還兇啊?”

華搖抱起雙臂看著他,一副“你自己說呢”的模樣。

尋摸著一塊石頭坐下,華添垠拿手中的竹竿朝面前山寨一眾人點了點,嘖嘖兩聲:“這寨子都比咱家大了。”

意思大概是華搖已經離家久了,是時候該回去了。

華搖也不拐彎抹角,開門見山道:“等陛下什麽時候改變主意了,我就回去。”

夏天日頭大,華添垠脖子上出了一圈汗,往下拉拉鬥笠,他繼續白一眼女兒:“你都自己找人成親了,陛下還能把你強搶給太子不成?”

這話聽著高興,言下之意就是隨她去了,愛幹嘛幹嘛吧。

華搖頓時給父親表演了一個臉上陰轉晴,咧著嘴笑,眼裏意味深長。

竹竿在鴨子附近輕輕敲敲打打,惹得它們都聚集在一塊地方低頭找蟲吃。華添垠慢悠悠又道:“不過我聽說,你昨日又幹了件好事啊。”

“您說的是成親嗎?”

華添垠毫不客氣地“呸”了一聲:“早上剛起呢,就聽見下人在那催命似的喊,說門口一堆人,都被捆的像個螃蟹。”他斜睨華搖一眼,“你幹的吧。”

華搖聳聳肩,地痞無賴像:“那些人死不足惜,老頭你大可以不用手下留情。”

“哼,好名聲全讓你占盡了,現在外界都說我是不是對你太過嚴厲,才把你逼的離家出走。”

回想了一下兒時回憶,華搖企圖摸著良心答:“還成。”

“哼。”華添垠輕哼一聲,把竹竿塞到華搖手裏,然後站起,轉身留了個背影,“得了得了,女兒大了,不聽爹爹話了,這些鴨子就當送你的新婚賀禮吧。”

末了,回過頭,深知女兒的脾性,還是忍不住要多嘮叨一句:“好不容易得了個相公,可別把人家折騰跑了,到時候你就更沒人敢要了!”

“切,啰嗦。”長那麽好看,哪能讓他跑了呀,華搖小聲嘟囔著。

這竹竿掂在手裏,輕飄飄的,不及自己使的劍一兩重,小小的鴨子們在腳邊繞來繞去,華搖低頭瞧了一眼,常年使劍殺敵的手,現在拿著這根翠竹竿無比輕柔地點了點它們的小腦袋,自顧低聲道:“哎,這不就是補品嗎?”

青天白日裏,忽然“砰”一聲巨響,把小鴨子們驚得四處亂竄,華搖也是一楞,擡頭望向發生爆炸的地方,眨眼已是火光沖天,烏黑濃煙還在緩緩升騰。

……

被炸的是寨中一處糧倉,幸虧救火及時,沒有造成更大的火勢,也沒有人受傷。

硝煙味尚未散去,幾個人在斷壁殘垣中翻翻找找,其中一人忽然高高舉起一件物什,喊了一聲:“找到了!”,隨即把東西交到華搖手裏。

那是一塊黑乎乎的碎片,色澤黯淡,看著並不起眼。

華搖湊近仔細翻看片刻,阿彪也跟著細細瞧了瞧,倒吸一口冷氣,不確定道:“好像是……黑鳴彈?”

華搖則堅定不移:“是。”她面無表情擡頭,冷眼掃了周圍一圈,將黑鳴彈碎片隨手往地上一丟,看似雲淡風輕心平氣和地問了一句,“說吧,到底是誰看我不順眼。”

黑鳴彈在彈藥中算是常見的一種,威力其實並不大,但所有彈藥歷來都歸皇家看管,老百姓是明令禁止觸碰此類彈藥的。華搖是因為身份特殊,當初離家出走時順便從彈藥庫裏揣了兩個黑鳴彈走,就放在寨子裏當“護寨符”。

現在倒是“護寨符”把自家給炸了,且兇手極有可能是寨子裏的人。

因為這場爆炸,寨裏幾乎所有的人都趕過來了,黑壓壓一片,面面相覷著,不明所以。但寨子平和了三年,突然被炸,令人猝不及防,好像終於燒開了一鍋沸水,猜測懷疑,審視打量,無一例外地開始泛濫起來。

華搖抱著雙臂,目露不屑地刮一圈眾人,嗤笑:“怎麽,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啊?這次炸我糧食,下次就該把黑鳴彈扔我床頭了唄。”

阿彪在邊上輕輕咳嗽了兩聲。

華搖餘光掃他一眼,忽然望著人群,眉頭微癟:“曹戈呢?還有小米?”

這時,人群外圍忽然傳來一個興致勃勃的呼喊:“老大!我抓到兇手了!”

華搖面不改色,站在原地:“帶過來我看看。”

人群自動分裂,空出一條外圍通往華搖的道路。於是所有人都看見小米帶著一個雙手被捆在身後的年輕公子,翩翩白衣面帶微笑,從容不迫走到華搖面前。

“大當家。”陳辭喚了華搖一聲,稍稍偏頭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。

這……

陽光明媚,公子笑容可掬,華搖突然呼吸一滯,跟著心一頓。

持美行兇!妥妥的持美行兇!這男人不得了!

在華搖出神之際,將陳辭綁來的小米開口了:“老大!就是這個人!我今天早上還看見您在和華將軍聊天的時候,這個人就在兵器庫附近鬼鬼祟祟的!肯定是他偷的黑鳴彈炸我們寨子的!”

眾人:“……”他們先是沈默了一陣子,隨即很快有人應和道:“對啊,這人昨天才跟老大成親,今天寨子就被炸了,指不定有鬼!”

“他娘的,該不會是個奸細吧!專門打聽好了我們老大喜歡美色,就讓這麽個小白臉來!”

“……我去!這麽一說還真有可能!不然……”

議論四起,阿彪湊近了華搖,小聲道:“老大,這不是咱‘大嫂’嗎?怎麽辦?”

華搖看著陳辭,後者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神態,她嘆了口氣,問:“你當真去兵器庫了?”

還算和藹的開場,換作平時,華搖老早就大刀伺候一頓再說。

陳辭乖順點頭。

其實陳辭長很高,只是太過清瘦,加上膚色白皙,更是顯得孱弱。他低頭看著華搖,頷首時,一縷鬢發恰巧就被風吹拂到了華搖臉上,淺淺劃過。

華搖深吸一口氣,又問:“去兵器庫幹嘛?”

這回,陳辭答:“我是跟著一個蒙面人過去的,並不知道那裏就是兵器庫。”

“蒙面人?”華搖神色一正,“你可還記得更細節的地方?”

陳辭搖頭,但眼裏總帶著某種意味深長:“他的穿著打扮和寨中人無異,只是臉上蒙了塊黑巾,普通身材,但手腳蠻利索的。”

華搖沈思片刻,默默點頭:“這樣啊……小米,聽到沒!誤會一場,還不趕緊給人家松綁!”

最後這一嗓子吼的小米差點跳起來,忙不疊打地就給陳辭松了綁,然後委委屈屈地縮進人群裏。

華搖默了默,忽然道:“看來不僅僅是東臨國的奸細混到了京都裏,咱們寨子裏也出了奸細。今天我把話就撂這兒了!誰炸的糧倉,最好給我自己滾出來,這樣說不定我只是從輕發落!若是讓我給你揪出來的,上刀山還是下油鍋,你最好現在就給我在心裏選好了!”

霸氣吼完,拽起陳辭就走。她走的快,陳辭走的慢,無奈適應她的步子,在後頭一路小跑。

等到踏進屋子前院時,華搖回頭,見陳辭喘的上氣不接下氣,滿頭大汗。氣也消了,她故意打趣道:“相公,你這身子骨不行啊,將來咱們要如何傳宗接代呀?”

陳辭面色緋紅,喘了半晌,稍稍平覆了些,便道:“我不行,大當家的行就好。”

傳宗接代這種事,陳辭都不敢多想,畢竟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死去的人,想要多活一天都得看老天心情。不過他從前沒想過成親,現在卻還是被人強迫成了,或許孩子,也有可能?

擡眸看了眼華搖,她淺淺笑了笑,隨後往前走去,嘴裏一陣“咯咯”地響。

陳辭這才發現她手裏一直抓著根翠竹竿,此刻正彎著腰,用竹竿驅著一群新生不久的小鴨子玩。

“這是……”陳辭走過去,手指輕輕戳了戳小鴨子的身子,那小東西渾身一顫,緊跟著一癲一癲地跑了。

華搖玩的不亦樂乎:“都是補品呀!”

“不會又是村民的謝禮吧,大當家這回又是抓了個什麽鬼?”

華搖拿竹竿輕輕敲了敲相公的頭,嗔道:“這可是你岳父送來的!”

岳父?什麽岳父?

很快腦袋一轉,陳辭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是個有妻子的人了,所謂岳父,那自然指的是華搖的父親。誰能想到只是蹭一輛車的功夫,不僅白嫖了一個媳婦,還送了一個“爹”。而且媳婦還這麽的……

他偷摸著上下掃了華搖一眼,雖然很想說她明艷動人,但回想起華搖的行事作風,倒不如用英俊瀟灑形容更恰當。當然風流也是有的。

要不就留下來幫她解決完人販和內奸再走吧,反正那事也不急,況且,這不僅僅是在幫她,更是在幫這個國家。

陳辭心裏暗暗想道。

那頭,華搖和一群小鴨子玩的不亦樂乎。

“白斬,過來!”

“哎,紅燒你在幹嘛?”

敢情這山大王是拿菜名給鴨子們取名字了。

陳辭忍不住勾唇,片刻後忽然想起什麽,喊了華搖一聲:“對了大當家。有一樣東西方才我不好拿出來,現下想讓你看看。”說著,從懷裏摸出一件物什遞給華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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